如何游离于寂静的夜晚
夜行在无人的街道上,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
寂静在四周流淌着,浸润了每一个角落。
睡不着……为什么我的心跳得这么快?
死寂,我听见自己的脚步声。熟视无睹的每一颗灌木丛,它们的叶子、枝条,在夜里侵蚀了我的视线。我感觉到热量,双臂灼烧着,瞳孔炙烤着。耳内充斥了喊叫声。情绪化的否定,拒之门外的窃窃私语。滚烫的蜡水浇筑成了一堵高墙。
“你真的要开始了吗?”
我戴上了耳机。每到这个时候,我会调出 Silentroom / Dictate - REBIRTH。想象一个孤独的少女独自坐在寂寞的小行星上。我嗅到一种沉淀了数月的潮湿的冷淡。
又是谁在前方云游着,像是困顿的流浪诗人。但我只是走在路上。残破的月光疏疏落落地散在柏油马路上,像水。我极其希望有雨落下。可天气晴朗,一切宁静。
我是亲眼看着日落的。云都灼烧成了火焰的样子。我等待着,让悬在空中的光热消去,渐渐消失在天际线之下,云层灰暗下来,霞光殆尽。远处的高楼间,天空成了翡翠色,水晶一般,或者晕着紫光的玛瑙。一直到下弦月从远处升起来,如同凄惨的锄刀。
“我有一天看了 44 场日落。”他说。
有一刻,我看见他就在我前面。某个瞬间,我忽然觉得他拥有一张熟悉的面孔。可我不认识他。他带着耳机,面色黯淡而忧伤。偶然擦肩而过,视线刹那间交汇,脚步不自觉放慢。然后错过,彼此消失在夜色里。
我咽了咽口水,那股热意又重新从我身体里涌出。
又是怎样的人会游离于寂静的夜晚?
可当我回头,试图去寻找,早已太晚了,他已消失了。
我想要能看见他。往回走,一无所获。我听到星星的呼唤。我听到风的声音。我听到翠绿的沙沙声。我听到大地的热量。我听到窗帘的摩挲。我听到月光从晴朗的夜空中流下来。
我还听到他在我背后说:“你在找什么呢?”
然后我回头。他神色庄重地看着,就像打量着多年未见的朋友。他的眼眸里流淌出淡蓝色的忧伤。
“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。”我回答。
第二天真的下雨了,从下午一直到深夜,整晚的星光也被浇灭了。家里一个人也没有,我独自站在阳台上。
听雨的乐章,悲怆的交响乐。
枝叶被打得零落摇曳,斑驳的影子凄凉地在大地上狂乱舞蹈。
我目送着他从 7 号楼与 8 号楼之间的路上走回家,10 号楼。我在 6 号楼上面无端瞭望着远处。一望无际的黑色,没有月亮,厚厚的乌云之间没有星光。
那是最难忘的一次生日,因为什么都没有。我不得不自己做很多 A4、B5、A5 大小的各色纸条,和捡来的明信片,才能够显得虚伪华丽。好像我有许多朋友,一个叫 Line,另一个叫 Max,还有 Loki,Horizon.Silence: Azure,The 11th Traveller,SUPERNOVA,亦冰,Maxizero,O’ ZenithER,代号为 Marockexine 和 SworteX 的神秘人,Repeater4107 的显然外网的用户名。
以及难吃透顶的蛋糕。没有水果,只有无聊的椰蓉,恶心的奶油,和诡异的爆珠。我曾渴望的是蓝莓、黄桃、菠萝,都没有。
费劲心思与浑身解数去买了一包尺子,我很喜欢,但由于意外毁于一旦——是那个连我的生日都不记得的母亲,未经我同意却用它们来刮胶水墙灰。
好在 LASTCHAPTER 不久后写完了,也许是唯一仅有的慰藉。
讨厌人,讨厌一切,讨厌别人过生日收礼物,讨厌为别人准备礼物,讨厌看见东西,讨厌听见南北。
我们像生活在臭水沟里的蝌蚪,一定会在断尾之前死去。苟活下来的少有成为青蛙的,却成了癞蛤蟆一定被人唾弃踩死的。
存在或否并不重要,没有人在乎你是死或活。无论如何,我们却也摆脱不了我们的命,终将孤独地离去的。也许这也是为什么,等到了高中,在一个班我可以立刻认出他来。
故事本来是要从这里开始的,像一本泛滥的言情小说一般。但这不是言情小说。是一个独自坐在已经编了号的小行星上的,可悲又可恨的异类的独白。却不敢放声高歌,唯恐强奸了别人的耳朵。
“可是你唱歌很好听。”他与我对峙着,就像两个寻常的高中生一般随意坐在地上,他说着。现代技术发展真是件美事。简单的混音可以掩盖一切瑕疵。
不明白为什么,也不愿意明白,为什么会有人想听我讲话。
“就好像被困在暗红色的监狱里,幻想着逃离却只从一件蜂室挤进另一间。”我说,“没有什么看得见的希望,便成为白痴自娱自乐。”他似乎听懂了,又似乎没有。
“可它们总在背后诋毁你,刻薄却又总不给你什么东西,可是着你也能从中自娱自乐?换作我也许我两年前就跳下去了。”
“一直都这样,早就习惯。”
“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愿意靠近你?”
黑压压的云层靠近着,湿漉漉的空气弥漫着某种雾气。
“总有一天,等到你也不想听我讲话之后,你就会知道了。”
他过来抱住我。“不会的。”他说,“永远不会的。”很温暖,像是几个世纪以前就不记得的感觉。但怎么可能不会。
独自坐地铁,戴着耳机随意地坐着,听着整个地铁只有一个人听过的歌。过于悲伤,压着无法呼吸,却不知道源何。很饿,却吃不下饭,不想喝东西。只想坠落。没有眼泪。
一直到有人坐在我旁边,拍了拍我的耳机。
“发消息你也不回,果然又一个人在地铁上坐着不知道去哪里。”是他,“不如就去俊雄广场买点东西吃,打打 SDVX 之类的东西,尽情放纵一晚上,怎么样?”
我点点头。
夜晚寂静,听到有人在弹吉他。游离着,忽然环顾四周,发现根本他就不在。不想玩 SDVX 了,买了几包零食边吃边走回家了。地铁上独自听音乐,一路回家都没有熟人。
他根本就不在,一直都是一个人,自己欺骗着自己。
到家门口,看见他在敲我家门。
“你去哪里了?一直在敲门,没有人回应。”
“去俊雄广场了。你在这里有多久了?”
”我不想回家,想着在你家待一晚上,明天也不上学反正,星期天。“
”要是我家里有别人呢。”
“你说最近家里人有事在外省的……”
“那你在这里呆了多久?”
“两个小时吧,中途在楼下转了几圈,一直到现在。”
躺在一张床上,倾诉着孤独之类的可怕话题。
“要是有一天我们必须要说‘再见’呢?”他问我,“假如我和你考上不一样的大学,或是其他变故,我们再也难以相见呢?你还会记得我吗?”
“就算这样,我还有联系方式。总有一天会分别的。但也许我们还能联系。”
“可是,我们分别之后,你会有新的朋友,我也许也会有。要是忘记你了呢?如果以后我都看不懂你的动态了呢?或者,融不进别人的圈子,又失去了你,悲痛欲绝,找不到出口,你早就有了新圈子,把我忘了呢?”
“这就是人生啊。”我叹气,早已习以为常。
“我不喜欢。人生。你只有一个。我只喜欢你。”他固执地讲。
“那就游离,像这样的晚上,等着我敲你家门,要去你家过夜。”
他笑了。爬起来,到我这边来,趴在我上面,瞳孔直视着我的瞳孔。彼此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,气流从面颊上划过,很暖和。他把脸凑近,从唇抵住我的唇。一刹那间似乎时间都不再流逝。这也许就是初吻。并不是措不及防的,有迟疑,用眼神征询我的同意。我用闭眼来表白。前所未有的热意,像是把凝结在哪里的什么东西融化了。
果然会分别,一直到后来才打听到他的消息。说是去别的什么省读书去了,好像户口也搬走了。去 10 号楼 6 楼敲门,开门的是不认识的人。
“我来找林深,您知道他在哪吗?”
“您找错了吧?”
“请问您这是买的二手房还是租的?”
“我这是最近买的二手房,你找的可能是原房主,他们已经搬走了。”